1999年冬天，江苏省常州市家家户户都点灯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。 普通的民居中，有一户人家愁眉苦脸地团聚着。

桌子上放着医院刚出具的确诊报告：杨永，麻疯病。

这是“不死癌”，很难根治，需要终身服药治疗。

杨永的妻子叹了口气，犹豫着“不然我再找他家”。

躺在床上的杨永无力地看着年老的父母，咬紧牙关回答说：“他们送来的礼物不动，明天一起带走。”

年轻的杨永落到今天这一步，也是他见义勇为救人而邀请的。

而被他救出来的女孩的家人，会怎么对待重病在床的杨永呢？

01

今年12月9日下午，在市场卖姜的杨永早早就关门了。

今天生意不错，可以比平时早两个小时到家。

从菜市场回家，会经过一条大河。 他打算骑自行车过河的时候，看到了在河边大声喧哗的人们。

杨永一时好奇心驱使，停下车挤进人群，走到最前面时，这才发现小女孩在河里挣扎。

她的体力快消耗完了，勉强泄露了头，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
这时候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，河水的部分结了冰，岸边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在说着如何营救它。 大多数人建议等待警察处理。 马

上有人回应来不及了，但也始终没人真的下水营救。

眼看小女孩的头再一次沉入水面下，扑水的动作越来越小，处境非常危险。不会游泳的杨永不再犹豫，一咬牙衣服都没脱就跳了下水。

杨永平时就是一个热心肠，菜市场一起摆摊的摊主说，在平时他看到遇到麻烦和困难的人，总会上前搭把手。

跳下去那一刻，杨永才感觉到河水的冰冷刺骨，他浑身止不住打颤，尤其是冬天的棉衣进了水，重了很多，让他动弹不得。

在稍微适应一会后，杨永不敢耽搁，好在他平时经常干一些体力活，练就了一身力气，他拼尽全力向小女孩的方向滑去。

小女孩在挣扎中一看身边有人出现，马上紧紧抓住杨永，又一次将两人一起带入水中。

好在杨永强身强力壮，呛了好几口水后，仍能拖着她一起浮出水面。

两人一沉一浮地划到了岸边，踉踉跄跄的刚上岸，惊魂未定的小女孩又喊：“我的书包！”

杨永回头一看，原来小女孩的书包随着河水漂得越来越远了。

他又一次扎入河中，几经周折后，筋疲力尽地拽着小女孩的书包回到岸边。

此时小女孩已经被救护车接走，杨永简单地处理了自己衣服后推着自行车回了家。

如果刚刚在河中过于紧张而忽略了部分寒冷，那此时他才感觉到什么是冻彻心扉，冰冷的寒风吹着湿透的棉服，进入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，每一步他都走的异常艰辛。

回到家后，怕家人担心，杨永并没有和家人讲述整个过程，他冲了热水澡后就钻进厚厚的被子里，想着睡一觉就能好。

第二天，他发起来高烧。因为浑身酸疼，没有力气出摊，他吃了感冒药后继续昏沉睡去，并没有将不适放在心上。

但第三天、第四天，杨永生的高烧并没有好转的迹象。

同时他的身体也出现了很多异常反应，尤其是双腿关节、腰部酸疼感加重了。

他以为这只是救女孩过程中泡了冰冷的河水，身体出现了轻微的后遗症，再睡几天就能缓解。

杨永的妻子很是着急，她多次催促杨永去医院检查，但杨永心疼去医院要花钱，坚持再多忍几天看看。

02

就在杨永高烧伴随着浑身酸疼在家煎熬时，小女孩已经安全出院。

她的妈妈希望能当面感激当时救起自己女儿的恩人，但杨永并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，她多次在河边问询未果后，转向媒体求助。

经过媒体大肆宣传，邻居们很快发现杨永就是新闻里见义勇为的救人英雄。

他从一个普通的市民，一跃成为当地人眼中的“活雷锋”。

女孩的家人找到了杨永家，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营养品和红包上门感谢。

在与女孩家人交谈中，杨永得知因为当日一辆快速行驶的助力车剐蹭，才导致女孩不幸落水，而司机至今没有露面。

杨永毅然拒绝了女孩家来带的礼物和红包，说自己不为名利和金钱，他只是不忍心看到小孩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，一条生命有可能就这样逝去。

在对方的坚持下，杨勇才留下营养品。

女孩一家临走时还留下了电话和住址，希望两家可以常来往。

在这之后，杨永身体越来越差，局部的酸疼发展为全身性，因为长期不能出摊，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。

他的妻子不再接受杨永的理论，她觉得这不是一场普通的风寒感冒，在她强硬的态度下，杨永来到了医院。

经过医生详细的检查，病因最终确诊为痹症。

医生再三叮嘱他不能干重体力的劳动，并且告诉他痹症需要终生服药治疗，且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。

这如一道晴天霹雳打在杨永一家人头上，他们靠卖姜本来收入就不高，现在又多了这项长期的医疗支出，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。

他是一个靠体力吃饭的普通小商贩，失去了健康的体魄等于断了这家的生计。

第一次确诊后，杨永和妻子还抱着侥幸心理，因为家里人从来没有这种疾病，杨永身体也一直很好，会不会是误诊了？

于是他们辗转在各大医院复查，一次次走进检查室，希望一次次破灭：多家医院被确诊为痹症。

他们认命了，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通过现代医学出现奇迹。

由于剧烈的关节疼痛杨永无法再骑车摆摊，杨永妻子便外出打工，她文化程度不高，平时还要兼顾家庭，在多方打听下，只找到一个月收入三四百的临时工作。

当地政府在看到媒体对于杨永的报道后，曾评选他为常州市“见义勇为先进分子”，并给予5000元现金奖励。

如今这笔钱也被用来做治疗费用，积蓄很快就被用光，妻子微薄的工资入不敷出。

此时才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。

03

杨永咨询过多家医生，为何身强力壮的自己会突遭这种疾病，医生回答可能由于身体受了极度寒冷的刺激，激发出潜藏的病因。

他想到了前不久跳入冰冷河水中的那一幕，越发觉得是这个原因。

如今走投无路，他亦想起女孩家人离开时的那句：“以后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们。”

于是杨永同意了妻子的提议。

第二天，在家人的陪同下，他们找到了小女孩一家，敲响了对方家门。

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买礼品，甚至拎着女孩家人来看望时送的营养品。

女孩父母热情地接待了杨永一家，但当杨永说明来意时，他们露出了勉强的笑容。

在半响沉思后，女孩母亲表示她觉得杨永的病因和那次下水没有关系，他们拒绝给予杨永经济上的帮助。

杨永希望对方能告诉自己肇事者联系方式，因为他觉得肇事者才是这件事情的起因，他也应该承担责任，但仍被拒绝了。

事后他才知道肇事者在私下已经与对方达成和解，并赔偿了一笔不少的金额。

杨永迷茫了，他的想法很简单，他救起了女孩并不是为了金钱的酬谢，如今他因为救助身体出现问题，女孩家理所应当承担一定责任的，他不明白为何他们拒绝了。

他是一个人人称赞的救人英雄，竟然沦落到无人救助的地步，连应有的赔偿都拿不到。

而当初热泪盈眶表示感谢的女孩父母，面对着身患重病的自己，表现得如此冷漠和无动于衷。

在他们多次上门求助后，女孩父母不再开门相见，这让杨永生彻底寒心了。

他在盛怒之下写了一封信给对方，信中言辞略微激烈，指责了他们的忘恩负义。

收到信后女孩父母也非常激动，他们将信件曝光给了媒体。

媒体没有进行任何背景调查，就将信件公布于众，并在新闻稿件中将杨永形容成一个贪婪的小人。

一时间舆论都在指责杨永，甚至有市民打电话给政府要求撤回他的荣誉称号。

此时的杨永生身心疲惫，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
年迈的父母还要反过来照顾他，妻子外出打工也要承受邻居同事的白眼嘲讽。

但他没有去找媒体澄清辩解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筹集医药费。

在几位老乡的建议下，2000年年底，绝望的杨永将女孩一家告上法庭，希望法律能给自己一个公道。

04

杨永不愿意与对方对簿公堂的，从他救人不留名就可以看出，他是个善良的老实人。

可是高昂的医药费让他的家庭濒临破产，就算不为自己，他也不忍心看到父母和妻子这样艰辛。

在递交的诉讼中，他要求对方一家赔偿自己精神损失费、误工费、医疗费合计26万余元。

26万元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目。

在法院公开审理时，大家才知道背后的真相，部分人表示理解，但都对赔偿金额有质疑，觉得数目太大。

但杨永有自己的理由，他后半辈子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，年迈的父母没有任何收入，需要自己的照顾，就是不算上年年吃药复查的医药费，这点钱也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。

在法庭申述中，杨永几次表达他不是想讹诈别人，他只是想拿到自己应得的赔偿。

2001年11月29日，常州市郊区人民法院对这起案子进行了公开审理。

期间在律师的建议下，肇事者陈某也被追加上了被告席。

法院在对杨永的伤害进行鉴定时，表示无法判断病因是因为见义勇为还是常年辛苦劳作所致，所以最终判决女孩一家赔偿杨永2593元，肇事者程某赔偿3890元。

杨永生马上提出上诉，但最终维持了原判。

2004年底，杨永再次将两家告上法庭，并再次拿到少量赔偿金。

一年后，杨永又一次将他们推向被告席，同时引发热议。

这几年来，他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整理资料上诉，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很可笑，但经济和身体的压力像一座大山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在他多次上诉中，女孩父母也筋疲力尽，他们很感激杨永救了自己的女儿，但同样作为普通的家庭，也拿不出这么多赔偿金。

杨勇说：“我希望一次性做个了结，我这样连续打官司对双方都会有影响，我救了她，不希望再害了她。听说她考上了大学，我很为她高兴。可我真的很无奈，我的病也不能不治疗，我现在每天全身酸疼，天冷时更是如此。”

在他这番话里，我们更能体会到他的无奈和心酸。

常州市见义勇为基金会工作人员在了解到上述情况后，考虑到杨永实际家庭情况和病情，前后筹集了2万余元帮助杨永渡过难关。

如今杨永只能长期卧床在家，每到阴雨天气，骨头里像钻进了蚂蚁啃噬一样疼痛。

他没有去进行正规治疗，只是在疼痛难忍时靠止疼药缓解。

常州很多市民也关注着杨永一家的生活，他们多次送去集资的慰问金，在了解到杨永怕冷后，还买了一台热风机，希望能缓解他的疼痛。

05

有人说杨永贪得无厌，救人后还要这么高的“奖金”，做人不厚道。

有人觉得他用毕生的健康挽回了女孩的生命，导致自己落下无法治愈的病根，不能正常工作生活，后半生的日子如何度过？何止区区26万能够补偿。

更有人痛斥小女孩一家没有良心，本来要痛失爱女的父母因为杨永的帮助才没有遭此厄运，在得到肇事者赔偿后，面对杨永的痛苦病痛却不愿伸出援手，让人心寒。

我们中国有句古话“善有善报，恶有恶报”，但杨永生一时的善行，换来了自己一生的痛苦。

在深思过后，这是否是一种警戒：我们在行善时应先考虑力所能及之事。

但在考虑中，是否又会背负上恶人的名号？

值得庆幸的是，于1999年相比，我国法律及社会保障体系日益完善，对杨永这种见义勇为的英雄也有了更多的保障。

希望天下所有的英雄都能有幸福美满的生活，也希望杨永能早日康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