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键词：电影《长江图》

　　李沧东拍过一部名为《诗》的电影。

　　老太太写不出诗，为之苦恼。最后，她终于写成了一首小诗（但恐怕也称不上什么好诗）。这部以写诗为题的电影，它隐藏着更重要的一条线索，那就是孙子强奸少女致死的大罪与大恶。

　　2016年，将诗歌载入影像的国产电影，跑出来好多部。从独立电影《诗人出差了》到工人诗歌纪录片《我的诗篇》，从年度话题的《路边野餐》到正在上映的《长江图》，乃至韩东、翟永明等诗人投身电影圈创作……这些现象，是否修正了诗歌在国人心目中的印象，抑或者，诗歌还是处于“被灭绝”的尴尬状态。

　　我想说一个观点，在一部电影中：诗本身不等于诗意。放入诗歌，也不一定会带来诗意。否则，拍摄一部诗人的传记片，从头到尾，只需要不断吟诗即可。但电影的诗意，并非来自写诗的文字和读诗的声音，而是糅合了文字声音后，隐匿在影像镜头之间的留白。

　　《长江图》以一本诗集为指引，带主人公沿江而上，沉入虚实不分的幻梦当中。这导致电影布下了地雷禁区。很多人会把不断出现的白话文诗歌，当做导演的终极抱负。事实上，这些诗歌大有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之嫌，但这不等同于导演的好高骛远或孤注一掷。

　　一旦把出现的诗篇，等同于电影艺术的诗意，那就偏离了观看一部电影的正确航线。因为对主人公来说，那本《长江图》诗集带来的诗意，恐怕要远远逊色于情感的失意本身。更何况，在那个全民写诗，麻袋装影评的年代，诗本身的意义价值，大不同于今日。

　　哪怕从年代入手，《长江图》的诗歌也丝毫没有更靠近北岛、顾城或者是海子。在当代电影的谱系中，它无疑更接近毕赣式的“蹩脚诗人”自嘲。高淳和陈升，他们读诗，写诗。区别在于一个普通话，一个是方言。令人稀奇的倒不是围绕诗本身的种种行为，而是人物背后的过去和秘密——他们看上去就是有故事的人。

　　颓废，昏昏度日，与现实生活脱节的中年人，他们各自踏上了一趟神秘不可知的茫茫旅程。当人们轻易从陈升身上揪出了严打的流氓往事，在高淳和安陆身上，这个故事却变成了一只黑鱼，一道墓碑和一条长江。愁肠寸断，晦涩不明。

　　正因如此，《长江图》变成了一部欢迎过度阐释的电影。无论宣传的魔幻爱情题材，还是观众看到的痴男怨女，哪怕变成段子手的“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”，好像都不为过。这是一句大白话。可放在余秀华的诗里，你又会觉得，合乎情理。这就是文字组合之后产生的留白，也就是超脱了文字，俗称的诗意。

　　所以，《长江图》的诗意不是来自诗集，也不是来自人物关系，而是流动，浩渺，节同时异的长江影像。长江口的小驳船，小洲的芦苇荡，荻港的万寿塔，铜陵的和悦洲，彭泽的小孤山，鄂州的观音阁……哪怕生活在长江流域的中国人，他们同样可能对这些地名和景色感到陌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