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江晚报·小时新闻记者 马黎

部分图片由肖全提供

因为新冠疫情，原定大年初一首映的电影《夺冠》，挪到了9月25日上映。

等待它回来前，我们不如先来说一个“番外篇” 。

“刚刚看到张一白导演发的图片，我感谢他当时在现场帮我调动气氛。跟巩俐从电影《摇啊摇》（1995年）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，24年后我们再相聚，依然激动不已。摄影不仅让我得到了不少好照片，更让我收获了许多友谊和信任！感谢陈可辛导演的邀请我能为《中国女排》（记者注：现更名《夺冠》）拍摄电影海报。”不久前，摄影师肖全发了一条朋友圈。

《夺冠》前期发布的一系列海报，很燃，肖全作为特邀摄影师参与海报拍摄，这也是他第一次为电影拍摄海报。

《夺冠》展现了80年代中国女排和新一代中国女排的起起伏伏，陈可辛说：“从1979年写到2016年，电影三十几年的跨度，从女排的故事中也可以看到整个中国的变化。”不过，他对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的环境和故事不是特别熟悉，一天，《夺冠》的监制张一白就给他带了一本书，这本书一直放在片场——肖全的代表作《我们这一代》。

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，肖全拍摄的时代风貌和人物，大街小巷的生活，以及三毛、张艺谋、姜文、崔健等等文化名人，成为诠释那一代的最佳“纪录片”，他也被称为“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”。照片中展现的80年代历史现场的精神气，给陈可辛拍摄80年代这一部分带来了很多灵感。比如上下班时鱼贯而出的“自行车大军”。还有女排首次夺冠时，整个工厂的人聚拢到一起，围着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目不转睛。2019年8月，肖全在山东拍照，这天，他接到电话，剧组邀请他为《夺冠》拍电影海报。很巧，他那天刚好在济南，“这是巩俐的老家，然后就接到了电话，很神奇的连接。”

肖全（左一）和陈可辛（右一）

电影的第一阶段拍摄，在北京一个很偏远的地方，搭了一个景，还原漳州排球训练基地，就像电影 主题曲MV 里郎平的回忆：“我们是从这里出发的，今天我又回到了这里，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时候的我们。”

“电影里的木地板，也是当年的木地板运过来的。”电影第一阶段拍摄进入尾声时，肖全第一次进组拍摄。

《夺冠》最初的一系列海报中，有一张，你应该还有印象。旧旧的 木地板，几只排球，一排伤痕累累的腿。肖全说，这张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。

肖全看了一些女排的老照片，老的自行车，旧的健身房，自己设计了一些画面。

郎平的女儿白浪，在剧中 饰演年轻时的妈妈，“白浪个子高高的，很愿意和她的‘临时队友’交谈。我请她拍一些动作，举杠铃等等，她很开朗。”

肖全为白浪拍照

在《夺冠》剧组

“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场戏，80年代的演员要散伙了，演孙晋芳、周晓兰的女孩子那么专注投入，那天哭倒一片。陈可辛说，我拍过这么多的戏，见过很多大牌演员，但你们让我特别感动。”肖全说。

第二阶段的拍摄在10月进行，主要拍饰演郎平的巩俐的戏份，剧组希望肖全也能参加。

10月，他再次接到剧组的邀约，赶到天津大学拍摄。

“我们要拍巩皇了！”肖全的助理——我们习惯喊他“小胖”，很激动。

“什么？巩皇？谁？”肖全一懵。嗯，肖老师平时不太刷屏的……

“说明在大家心目中，她的地位真的很高，很厉害。”肖全说。

两人已经25年没有见面了。

上一次为她巩俐拍照，是1994年，那也是一次“文化事件”，他为张艺谋的电影《摇啊摇，摇到外婆桥》担任图片摄影，跟拍半年。

《我们这一代》里有一个章节，1994年和1995年，他在剧组给巩俐拍的一系列照片，后来成为肖全的代表作 。

晚上，肖全到了天津大学，大家正在化妆，陈可辛看到肖全来了，招呼他一起吃盒饭。

肖全远远看到巩俐的生活车停在那儿。

马上要拍的这场戏，是在巴西里约热内卢的夜晚。郎平睡不着觉，在户外踱步。

巩俐来了。

人头攒动，大家都不太敢说话，也很少有人靠近。

远远看着她过来，肖全走了上去。在距离2米远的地方，巩俐一眼看到肖全。

“啊，怎么回事，怎么回事，怎么会是你，肖全，你没有变，没有变。”

巩俐很惊讶，和老朋友拥抱。

“今天有人告诉我，会来一个我的朋友，但我不知道是谁，没想到是你。”巩俐又转头跟陈可辛说，“我和肖全很多年没有见过了。”

1994年，肖全给《摇啊摇，摇到外婆桥》拍剧照，一个月过去了，他几乎没有拍到巩俐一张好照片，“这怎么可以？我不敢与她套近乎。”

那年12月的一天，拍戏收工后，巩俐犯了胃病，吃过药，窝着休息。肖全和她聊天。

《我们第一代》中，在巩俐那张看剧本的照片后面，肖全记录了那次聊天——

在这之前，我和她客客气气，彬彬有礼。那天，巩俐和我拉起了家常：我们北京的家弄好后，我想把我妈接过来。我觉得女人呀，在事业上不一定太要强，不就是一个奥斯卡吗！真的，名和利对我来说没意思，我真想好好地过日子。再演两三部好戏，我就不想干了。

她扎着一根马尾辫，穿着一身剧组的服装，白白的脸，透出一股孩子气。

你想要小孩吗？我问她。

当然想呀！她说。

巩俐属蛇，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。她常常在深更半夜被张艺谋摇醒：快快快，醒醒，该你了。巩俐揉揉眼睛，从横七竖八的人堆里翻身爬起来，几分钟后，她又站在摄影机前了。

九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，是巩俐二十九岁的生日。这一天的到来与她平时没什么两样，我跟她坐着一辆小面包车回宾馆，下车后她抱着刚刚拍戏用过的玫瑰花，跟我道别。我对她说：小姐（这是跟她十分亲近的朋友对她的昵称），生日快乐！

她一愣：是今天吗？

你看现在几点了？

她笑了：谢谢你，肖全！早上好。

25年之后，2019年12月31日，张一白导演在朋友圈发的这张《夺冠》的海报，上面写着：巩俐生日快乐。

又是一次生日，又是一次拍摄，跨越了25年。

海报中，巩俐演的郎平握着一支笔，兴奋呐喊。

肖全说，当时张一白等人一起帮他调动气氛，全场一起喊：中国队，加油！

拍摄前，巩俐问肖全穿什么衣服，肖全 说，就穿红色的这件，有中国队的字样，手里拿一支笔。

就像当年拍摄《摇啊摇》的时候一样，巩俐很习惯肖全的拍摄方法，拿着照相机一直跟拍，拍了几个画面后，他就给她看一下。

肖全在《夺冠》片场为巩俐拍摄电影海报

剧组里有一位负责拍纪录片的工作人员很惊讶：肖老师，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拍巩俐？

剧组有专职的剧照摄影师，也不敢离她很近。

还有一张人物主海报，巩俐演的郎平流泪的侧脸特写。

郎平回到体育馆，看到年轻人刻苦练习的样子，想起了自己年轻时。

“我离她很近很近，我从镜头里看到巩俐流泪，拍了两三条，但她一直在流泪，这张照片就是这样拍到的。”肖全说。

还有一场戏，让肖全印象很深。

“需要情绪克制，又要对运动员做深层次的情感的交流，台词很长，她觉得是特别难把握的一场戏。于是清场。她的视线里不能看到任何人，我也没有出现，剧场摄影师也不在。电影里，我们看到她是对着运动员在讲话，其实拍这场戏时，她的眼前空无一人，一口气演完。”

拍完第一条，巩俐准备拍第二条。

陈可辛从监视器后走出来：谢谢你，你演的非常好。

“真的吗？真的吗不需要拍第二条？”肖全说，“巩俐开心死了。”

拍摄结束，肖全送给巩俐一本刚刚出版的国际版《我们这一代》，封底，正是《摇啊摇，摇到外婆桥》中的自己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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