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一步之遥》上映后口碑两极化

姜文（左）在《一步之遥》片场的工作照

姜文饰演的马走日在片中被穿上“阿乌卵” 　　姜文说，电影《一步之遥》，“是一个赎救，通过受难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升华的故事”。 　　他觉得，从12月15日《一步之遥》全球首映礼以来，到12月17日距离影片上映还有一天，关于他和电影的种种“误解”，有一种马走日在现实中再走了一遍的感觉。 　　12月17日下午，姜文在北京的工作室里和早报记者聊嗨了。约定的专访时间只有15分钟，结果说着说着，就说了一个多小时。 　　采访过程中，姜文就舒淇饰演的角色为什么要用配音，影片是否低俗，为何一度未过审等围绕这部电影的热点问题，一一做了回应。他说，“我觉得我姜文的电影可能什么毛病都有，就是没有低俗，你可以去查。” 　　当日，姜文还把编剧廖一梅、孙悦、孙睿、于彦琳以及摄影指导谢征宇都叫来一起受访。 　　“目前我还没看到真正专业的评论” 　　记者：在12月18日《一步之遥》公映前，从首映后的情况看，口碑已明显呈现两极化趋势，你怎么看外界对《一步之遥》的评价？ 　　姜文：我从22岁开始，在中国电影上成为家喻户晓的一个明星。那个时候，也不是争取的，当时演了几个大片，演了爱新觉罗·溥仪，演了谢晋的戏，还演了个合拍片《花轿泪》，在上海和秦怡老师拍的，我演秦怡老师的爸爸，我那年23岁，我当时真敢干，我愣演了她爸，而且我当时特别喜欢把自己化装成老头，装老，我十几岁、二十几岁的时候可爱在大街上装老了，以至于走在大街上，解放军叔叔见到我，叫我大爷，我就特别过瘾，是这样一种心态，那时候还没有《红高粱》呢。 　　其实我想说的是，我当时中戏刚毕业，还在专业上想着怎么把角色演好时，就变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。按我现在的理解，那是一个很正常的事，你一心迷恋专业，然后被大家认可了，没有炒作，也没有走红地毯，甚至天热的时候，我还愿意光着膀子出去，直到有一天，我光着膀子去王府井，被所有人都认出来，他们对着我指，“这不是那谁谁谁”，我不敢再不穿衣服上街了。我弟弟（姜武）在旁边也发现情况有变化，“怎么回事，这不是我哥吗，怎么都成你们都认识的人了？” 　　我要说的是，这话说的也有二十六七年了吧，我一共也就51岁，这么算起来，有一大半的时间是“不幸”做了个名人，但实际上，我到现在仍然不能适应我是名人的状态。很多人也跟我说，“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，公众人物嘛，人家想说什么是人家的自由。”道理我都明白，但谁不愿意听好话啊，对吧，正常人嘛，我不能把我自己装成一个不正常的人，说什么我都高兴，那不可能。 　　记者：那是圣人的标准了。 　　姜文：那我肯定不是啦，我就是个普通人，赶巧有了名儿。这种名儿还没全，我不能说，你们都不许说了。有名而无力无权的时候，其实他是弱者，当年的阮玲玉有名，有名的意思是老远能看见，收拾她，很多人是不心疼的，直到把她逼着吃安眠药。 　　我不是说大家不可以批评，对我的批评伴随着我51岁一半多的时间，我应该适应这事儿了，但是仍然不太适应。理智上说，我什么都应该接受，稍稍有一点让我觉得不够理想的状态是，我是这样要求我自己：我不要用情绪来对待眼前的事情，但是现在碰到很多的事情是，很多人是在宣泄情绪。我非常希望有对电影的批评，促进我更好，因为这个态度跟我一样，我也希望我更好。我不要求对电影发出声音的人都那么专业，但问题是现在发声的很多人也是公众人物，公众人物发的声我觉得应当有责任，不能仅仅用情绪，这样对社会不太负责任。现在的很多声音，在我看来略有一点失望在于，似乎不看这个电影，事先发好，直接按在了这个电影上。你说好了，这叫任性，说不好，有一点不理智，但是退一步想，我有没有不理智？光用情绪对待公众、对待记者的时候？我有。 　　记者：性情中人嘛。 　　姜文：人家认识你才说性情中人，人家不认识你就说，“孙子哎，至于吗？你等着，我还不用看，就把你……” 　　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，有些东西，萨特怎么说来着，存在就是合理的嘛，有它的偶然性，也有它的必然性。出现在今天，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，大家伙肚子里都有点气儿，但问题是这气儿不是我惹的，呵呵呵，我没惹他们，他们以为，或者误解为，我在某个场合对另外一个人的话，惹恼他了，所以今天容易把这事儿揣在这电影上。我同意廖一梅说的，我到今天也没有看到真正专业的评论，哪怕服装啊、道具啊、故事啊、情节啊，这电影到底拍得像不像上海啊、是不是1920年代啊……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，不看电影也能写成那样，看了别的电影也能写成那样，所以我总觉得有点空对空，有点可惜了这次机会。 　　为什么给舒淇配音 　　记者：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消息说，舒淇一进剧组就背了16页的台词。可为什么在成片中，你坚持要让舒淇扮演的角色配上京片子？舒淇是否事先知道？她对此满意吗？ 　　孙悦：在整个拍摄过程中，几乎每场戏都是我跟舒淇对词儿的，导演之前就打算给舒淇用配音。当然，舒淇确实花了很大苦功练北京话，导演当然也是希望她一个人把台词这件事情挑战下去，但是拍摄过程当中，北京话中有大量的儿化音、卷舌音，重音的位置，对南方语系的姑娘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。而且舒淇的台词量特别大，她的戏感情跨度也特别大，她有特别慷慨激昂对着观众演讲的戏，也有和马走日你侬我侬的感情戏，演员在表演的时候，一旦投入进去了，选择的那个语言一定是她最熟悉的语言。所以到最后，尤其是情感戏，一旦投入进去了，她的口音就自然流露出来了，所以面临一个问题，你是要保戏还是要保口音，这是一个表演上的挑战。 　　姜文：我这么跟你说吧，就是周韵演这个角色，我也得给她配（音），前面他们都说了，首先舒淇本人非常努力，但是我们面对观众的时候该怎么办？怎么对观众解释这个情况？我们起码要把在我们这里是满意的东西给大家端上来。如果不配，最后负评又会回到舒淇身上。 　　记者：你找了几个配音来试？ 　　谢征宇：找了一百多个人吧，而且每个人都是拿舒淇的台词来录。其实我们听到周星驰电影里的声音也是配音，你知道，《让子弹飞》里周润发也不是他自己说的。 　　记者：但这次舒淇配音的事情被放大了。 　　孙睿：之所以被放大，是因为现在电影刚首映了一次，电影就俩东西，一个画面，一个声音，就是你看到人了，你听到声了，你就只能从这方面去说什么，等电影上映之后，这太不算事儿了，我觉得这声音立马就会被淹没，人家立马就沉浸在剧情中。 　　记者：从此前片方给媒体的电影说明书中看，舒淇参演完颜英，可以说是“救火队员”，你此前寻找多位女演员合作未果，为什么她们不愿接这一角色？ 　　姜文：这个怎么说呢，确实在舒淇之前，我们就在这儿（工作室），老马（马珂）当时也在。我们就在这儿，见了许多女演员，我甚至还说了一句得罪人的话，我说“整过容的，我们不要”，因为我觉得很多女演员不需要整容，她们原本就很漂亮。你要知道，要是拍出来啊，尤其摄影师在，要是用（IMAX）3D摄像机拍出来，整过容是容易看出来的。 　　没有人拒绝过这个片子，都是我们最后说了对不起，我们不是说她们不好，都是从角色、故事和新技术来考虑，真的是忍痛。我弟弟也老想来演我的电影，我对他说，“没您合适的角色”，这是一样的道理，你帮我想想，他能在电影里演什么角色，演大帅他小了，演少帅又老了。我们中戏出来的，一切以作品为第一优先，不能为了一个角色，给亲朋好友加个东西。 　　所以都快开拍了，我们临时换了舒淇。舒淇其实算是早一批来试镜的，她没有得到回答，就去做别的事了，最后一刻，我们不得不和人家说再见的时候，把她（舒淇）叫来了，她是小阎（阎云飞）的好朋友，都已经去度假了，没说二话就过来，很仗义。然后又加上周韵强烈地说，“你现在就必须找舒淇，你就不用想别的了。”其实那时候，对我最大的障碍就是舒淇的口音。 　　记者：最开始你没有选择舒淇就是因为口音？ 　　姜文：对，口音的问题。另外就是她看上去比较软，完颜英是一个比较能掌控我（马走日）的人，能把我当成弱者耍来耍去的这么一个人。我原来想过如果要是林青霞来，如果是30岁时的林青霞，个头也在，也是北方人，说“我今儿就嫁给你了喔”、“有什么可商量的”，就是这种比较强势的，但是可能现在审美观流行另外一种，不是舒淇的错，是我们这个角色的要求，但是我觉得舒淇除了口音，其他方面做得都非常的好，戏里面，对我（马走日）这种人，比我霸气的，对我的掌控，所以我觉得她的表现真的是令人吃惊。 　　希望《电影法》早日出台 　　记者：此前新闻稿说删剪部分很少，那么到底少在了哪里？做了什么变动？ 　　姜文：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，因为它有第三者，有审查机关在，其实最好的办法，你去问他们，你问我，让我替他们来复原发生的情况，确实难为我，为什么呢，因为不容易。既然事情都过去了，无论怎么都过去了，既然大家都知道了，那肯定是有修改了。 　　说句远一点的话，我曾经做过15年的（全国）政协委员，我现在不是了，三届15年，很多次，我们都联名写提案，希望出台《电影法》。其实审查机构也希望有法，现在据我所知，人大常委会正在做这个《电影法》的准备，我想会出来的，但什么时候出来我不知道。 　　记者：你说的《电影法》是关于分级那块吗？ 　　姜文：我觉得分级也属于《电影法》之列，就是说，这个东西有个法就好办了，有个硬性的东西在，有个台阶。比如说，我们在美国混录的时候，他们都知道你的电影可以说“FUCK”，但是如果3个“FUCK”以上就算另外一个级了，你到了那个级，看的人就得少点，你要为了一个“FUCK”丧失很多观众，你定！所以你都不用费太多脑筋就知道你是去哪个级的，但我们现在确实是给大家都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。 　　多少年来，我们都希望这件事情能出台，这样我们都少花很多心思，能够把更多能量放在有用的事上。我想说，这是所有人的愿望，没有这个法，就会比较困难，我也比较心疼审查官，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哪算行哪算不行，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，就会出现反复，于是就到了那天（12月8日）出现了（全球首映礼）延期的事儿。 　　记者：来谈谈低级趣味吧，影片被一些人指责有许多性暗示及性展示，他们认为你的电影低俗而非通俗？ 　　廖一梅：我觉得前面那些大腿啊拍臀啊应该是性感吧，怎么能叫低俗呢？完全是两个概念。后面关于马走日穿SM的衣服，我觉得完全是从人物出发，王天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一个人？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人，他以为的艺术语言就是这种，我觉得这个对人物的塑造是有帮助的，我们没有让一个人物单摆浮搁，去孤立地穿这样的衣服，都是有原因的。 　　姜文：这么说吧，我简单补充一句，如你所见，显然这不是一部低俗的电影，如大家所见，我姜文可能什么都是，但就不是一个低俗的人，不过我也很难做到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，“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”，白求恩也有女朋友啊。肯定不低俗，有没有性感？有。但性感不叫性暗示，是吧，性感是美的，性暗示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了，分不同的接受程度。人家看那个“大裤衩”，人家好好中央电视台一个楼，你说性暗示，人家好好人民日报大楼，你说性暗示，看着腿，非得说性暗示。鲁迅不早就说过怎么看《红楼梦》嘛，咱们别让鲁迅再把咱们给骂了。这事儿不低俗，我觉得我姜文的电影可能什么毛病都有，就是没有低俗，你可以去查。